Chapter 49 雪 The end (第1/2页)
Chapter 49 雪 The end
十二月下旬,气温像被谁从背后按了一下,城市忽然越过了一道看不见的线。早晨五点半,第一场薄雪贴在窗玻璃上,像有人往玻璃背面吹了口气,又很快退下去。路面没有白,只是灰更亮了一点。楼下海棠树的枝杈上挂着极细的霜,近看像盐。 公司里却是另一种“发白”。年末资金与舱位锁定在系统里排列成节奏稳定的条纹,库存健康,回款与账龄像被人一列一列抚平,报表的绿灯沉稳地亮着。IR 把“媒体噪音趋缓”的曲线压到周报页脚,Legal 在旁边写下“来年延续 S-12 与并行顾问”,Big 4 发来最后一轮抽检的日程,注脚里的字小而准。宋佳瑜在会议桌的一角改了一句“我们”,把太亮的“我”收回图例后面。墙厚,窗活,词仍在,年已晚。窗外的雪像被人轻轻撤掉的一层薄纱,又悄悄回来,沾在路灯的伞面上,亮一下,灭。 圣诞夜,城市把商场和写字楼的灯都调得温柔一些,玻璃橱窗里挂着人工雪,落不到地面。宋佳瑜没有应酬。她回了李岚的消息,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。李岚回了一个“好”,和一枚笑脸。笑脸在手机屏上显得格外规矩,像一种节日里允许的小小装饰。 李岚亲手下了碗面,她把面汤熬得清,骨头汤里放了一点点姜丝,葱白压到最后才进锅,香气上来得慢。她们在餐桌两侧坐下,窗外的风把雪吹得散,偶尔有一片贴在玻璃上又立刻滑下去。电视没有开,厨房的钟在安静地走。 “今年忙完了?”李岚问。 “差不多。”宋佳瑜把面挑起来,面条很细,浸在汤里像一段不愿张扬的冬,“还有几个内训和跨年的致辞要对。” “别讲太多。”李岚说,“你小时候作文就容易把纸写满。” 宋佳瑜笑了,笑意在唇边停了一下,“我现在学会短句了。” 她们吃到一半,门口的感应灯亮又灭。风从门缝里试探着进来一下,被暖气很快劝回去。李岚放下筷子,抬眼看她,“你气色比夏天好多了。” “睡得稍微好一点。”她说,“学会留一个角,不把每一块边都抹平。” “抹平不好看。”李岚端起碗,像对一件老事实再次确认,“不平才像人。” 饭后,李岚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牛皮夹,颜色暖,夹面上压着几条不明显的纹,“这个你收好。”她以平常语调说,“不是礼物,是长久不用但要留着的那种东西。”宋佳瑜点头,接过,皮面一接触手心,寒意退了半分。她想起那只相框右上角的细裂纹,又想起最近几个月自己在《规则与呼吸》里塞进的那一行小字:短促,也是一种呼吸。 回到家,夜灯一亮,屋里那种熟悉的暖黄把雪的冷全部拦在外面。她把围巾搭在椅背,正准备去厨房烧一壶水,门口的感应灯先一步亮了一下。地垫上放着一个浅灰色的信封,右上角写着她的英文名:Vivian。字锋利、克制,是乔然的字。她弯腰捡起,听见信纸在信封内壁上轻轻摩擦,像某种提前的叹息。 信很短。开头一句极干净:“如何等待——清单(草案)。”下面只有三行,像她们约定的夜班小结一样精简: 1)不共享(定位、日程、家务安排); 2)不预设(不替对方预设动机与结论); 3)不替说(所有场合只说“制度/团队”,不以“伴侣”名义发言)。 最后一行手写小字,比前面更浅:“我在附近,不是监督,是守在风里。若清单有遗漏,请补。”签名“C.”,落笔收得很稳,像在禁得住冬天的风。 她把信放在掌心,纸面很冷。她没有立刻回,也没有给对方发一条“收到”。她只是把信再读了一遍,把那三个“不”在心里各自摁住,然后把信对折、再对折,放进那本《规则与呼吸》的打印版里,夹在“墙厚,窗活”的那一页后面。字被纸压住,纸被另外的纸压住,风从缝里走,手心慢慢慢慢暖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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